半百的年龄一过,思乡的情绪一年比一年浓烈,如一坛陈年老酒浓浓的醇香在我的身子骨里不时地发酵着、升腾着,不能自己,总是想美美地亲一下生我养我的故土。去年休假,再不想去远在大城市的儿女家,索性回农村老家,悠闲清静上一段时间。
掐指一算,离开黄土地已经三十多年了,尽管端着铁饭碗,却老是眷恋着耕地种田的农人生活。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时兴“农转非”的那阵子,我坚持把老婆的户口留在农村,为此事老婆一直对我耿耿于怀。人常说“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”“风水轮流转”,这几年农村户口吃香了,老婆心里的这块疙瘩才渐渐消散,每与人聊起家乡的话题,她总爱说我老家还有院有地呢,话里言外我是农村人的自豪。有人说我谋事长远,再过几年退休了居住在乡下务农种田,好不悠闲自在!羡慕我的却是回不去老家的人。不是我有多聪明,而是乡愁的情愫,让我做出了在当时来说脑子有病的下策。
农村老家一直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,近六百人的村庄走的只剩老小三十多个人了。我两口子回来小住,小山村里的人还是那么朴实憨厚,他们都很热情,这个提的果子来,那个送的蔬菜来,都说是自家种的没农药,不收吗是乡情们的一片心意盛情难却,收下吗平白无顾欠下了众乡亲的人情,付费吗又显得生分不尽情意。一次两次推不过收下了,次数多了实在不好意思。我们商量自己种些菜,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吗。
四十年前土地下放时,我家分得了六亩多地,地平土沃是产粮的头等地,离村庄又很近,原来一直有人耕种,前年那人也进城带孙子去了,撂荒时间不长算是熟地,杂草也不是太多。我就近只翻耕了三分多地,种了十多样菜,正遇上雨水好,蔬菜长势让人欢喜,吃了半年自种的新鲜菜,还有送人的,自种自吃,从未有过的舒心、踏实和自信,很有收获感。
听乡情们说,现在党和政府的“三农”政策越来越好,这地有种头了。他们做我的工作把房院翻修了,退休了回老家种一些地,既锻炼身体,又吃的环保健康,清静安闲,空气清新,农村生活养老最好。其实他们的这番话也是我多年来要学善洲回故里的所想:种上几亩地,养上两窝蜂、几只羊和一群下蛋鸡,有蜜、有蛋、有肉还有菜,天阴下雨跟乡亲们盘坐在热炕上,谈天说地,打牌下棋,乐到饭点才散场,节假日邀来投脾气的朋友,小聚长叙,杀鸡宰羊,分别时再送上一些自产,过上滋润的田园生活何乐而不为。
有了去年的小收获,一开春我就请人璇耕了门前那块地,种些洋芋、玉米和各种蔬菜,够自己吃就行,主要目的是为退休后回乡生活打好基础,也算是提前热身和适应。就这样来回百余公里,每周走读于城乡之间,在那一亩三分地里忙活双休日。老婆是急性子,干活老是想着既来之多干点,而我一再解释量力而行,以体验生活和锻炼身体为目的,干多干少不要紧。虽是农民出身,对化肥、地膜和株、行距等技术问题,老婆还是吃不准,明知我是农校科班出身而且在农技推广单位也工作过,就因为离开农活年代久远,她对我种地的经验之谈还是持怀疑态度,逢人便是不耻下问,问来问去和我的说法一致。
每当我们在地里干活,走大路的人觉得惊奇,都要驻足聊会种地之事,对我们的举动普遍说法是对着呢。虽然多年不务农,我对农活还是很在行。给我璇地的那人,年纪比我小十多岁,我付璇地钱,他说是帮忙咋说不要,这事让我实在难为情。有一天,他从地里往回拉苜蓿,我坚持要垛,拗不过他就教我怎么去垛,他拉一回我把前一回的就上了垛子,而且垛的非常漂亮,我的垛子明显比他这个老农技高一筹,他心里很是佩服也有不解。其实,在离开农活之前,庄子里的人都知道,我最拿手的农活是耕地和垛垛子。现在农村已经步入“犁地不用牛”的时代,大多粮食也是边收边装袋,垛子也不多见了。
一周两天的农活,起初真是吃不消。毕竟多少年不暗农活,现在又不是干体力活的年龄,尽管是不紧不慢悠着干,还是腰酸腿疼手脚麻木,这完全是自愿自找的苦痛,我们一个给一个宽心鼓励,要的是这浑身疼痛的效果,坚持就是胜利。
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,将子女在大城市里上班视为家运昌盛的荣耀,把在城里买房作为日子发达的唯一标准,跟风攀比,这才有了如今农村人去村空。人就这样怪:放着宽房大院不住,硬要挤在水泥浇筑的狭小空间;在农村的富日子不过,却喜欢上城里的穷日子;自种自吃少花钱,偏要在超市里转悠抱怨这贵那吃不起。而我们这等害上城市病的人,总感觉心里有说不出的压抑,精神上十分疲惫,急切切地想逃离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水马龙的城市,回到故乡过上“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”的自由自在、不受拘束的农村生活,去享受那份恬静、悠闲和回归自然的惬意。
这社会还是在不断演绎着《围城》的故事...